抢救性记载：“文明消失是一种罪行”

在云南宁蒗的油米村，无量河畔，摩梭人的故事渐渐打开。

东巴，不只仅摩梭人的宗教典礼掌管者，更是他们民族文明的传承者和守望者。东巴文起源于纳西族，有着2000多个字符，最早可追溯至公元7世纪。时至今日，东巴文仍被许多纳西族员所运用，是国际上仅有仍在被运用的象形文字，其因而也被称为“象形文字活化石”。 油米村最特其他当地，就在于它的东巴文明。小小的村庄，有 9 位东巴和 2 位侠武，其东巴文明活化传承的完好程度，在整个地区内都属稀有。

为了探寻这个摩梭古村的村落形状和崇奉风俗，《守望东巴》作者孙庆忠教授等，在此进行了连续多年的郊野查询，遍访油米三大宗族的每一户人家，具体记载他们的历史文明、日子细节。《纳人乡韵》印象志收录了300余幅拍摄著作，记载纳西族与摩梭人的山间年月。《摩梭仁者》用口述史的方法对村里的东巴、侠武的人生阅历、日常日子、宗教典礼、社会交往等进行了抢救性记载。

杨多吉厚实东巴通晓典礼，更致力于收集与翻译东巴经文，传承祖辈才智。在他的国际里，文明的传承好像种子的播撒，只需有土壤，便能生根发芽。石玛宁东巴从小受爷爷启蒙，成为东巴文明的守望者。阿泽里东巴深知，东巴文明不只仅是一种崇奉，更是一种责任，一种需求代代相传的精力财富。而油米村资格最高的侠武石农布，期望年青人多多地来学习、传承侠武，这样侠武文明才不会失传，由于“文明消失是一种罪行。”

他们一同织造着东巴文明未来的走向。面对年代的激流与日子的重压，这些东巴们不只承载着宗族与民族的期望，更在探究怎样让这份陈旧文明在现代社会中持久存续。

无量河和虎头山目击了一辈辈油米人的喜怒哀乐，妖女峰和神马石的神迹传说让一代代东巴的心灵纯正无邪。当今，年青的东巴终年栖居在现代化的都市，但他们也如长辈相同，一向把心安放在油米。模糊间，咱们清楚看到东巴远行打工的身影，转瞬间又重温了他们在火塘旁诵经的凝重神态。在这儿，对人世间磨难的悲悯、对东巴文明的担忧，都是他们日子的真实写照。

或许正是由于这些守望者一同的心力，才让这个小村子一向浸透东巴文明传承的生机。

东巴行走乡里，看护一方水土，油米人受东巴教化，笃信山川神明，有礼有节、精力充盈，与天然生境紧紧相依。四季替换，人生轮转，2020 年，通往油米村的水泥路总算修通，山里山外的交流来往变得愈加快捷，而陈旧的油米村和代代相传的东巴文明，也将面对年代更迭带来的应战……

油米村不是世外桃源，无法游离于这个年代的乡土社会之外。在快速变迁的现代社会中，那些承载着民族回忆与才智的陈旧文明，终究该怎样走向未来？

“摩梭”意思是“天上来的人”

我于1952年阴历三月十六出世，七八岁那会儿还没上学，跟着爷爷（亲爷爷的兄弟）学东巴。东巴文明是咱们本家的文明，现在说是纳西文明。咱们是纳西的一个支系，自称是“Moso”，汉字写成“摩梭”，原意是天人，“摩”是天，“梭”是人，意思是“天上来的人”。

我爷爷杨嘎土汝于1891年出世，属兔，1966年逝世的时分76岁。他曾经在永宁触摸过美国的洛克博士。其时，咱们村的老东巴都不敢去见他，你家几本，我家几本，拿了一摞书，25本。我两个爷爷拿这些东巴经文去泸沽湖的岛里会晤洛克。洛克带着丽江的东巴和发廷（音）做翻译，叫我爷爷写三个字，我爷爷写了四个字，他说“好”。然后，我爷爷又从带去的经文中抽了一本《梭梭库》，念了一页。洛克本来是想送客，成果由于这本书与我爷爷结下了缘分。人与人之间是有缘分的，因果关系必定有，不去总结不觉得，一旦去总结了就会发现这东西是实实在在的。

我爷爷的爷爷叫杨英支塔，他好像是村落里的领袖，对东巴文明适当有影响，可是他脾气很欠好，在四川和云南的抵触问题上是一个伪君子，不是一个善人。家丑不可外扬，但咱们做研讨的应该脚踏实地，歪曲事实就欠好了，丑便是丑，美便是美。

虽说是陈旧的东西，但东巴文明传到我爷爷这儿后，他在东巴经文里发明了许多东西，对东巴文明做出了许多奉献。他的书写水平很高，留下来的经文还有四本。他写的老鹰，老远就看得清清楚楚，虎是虎，豹是豹。咱们写出来，虎豹难分，牛马难分，是耳朵仍是角，水平不高的人难以区别。我爷爷教我写经文，他写三个字，让我仿照着写，错一点，他的眼睛像钉子相同盯着我，火辣辣的，让人很惭愧。写欠好了把你盯一会，让你从头写，话也不多，不是一星半点的严峻。

咱们年青时看过一部电影叫《林海雪原》，里边有个叫“座山雕”的人，和我回忆中爷爷的容颜像极了。咱们年青人给他取个绰叫喊“座山雕”，因他的鼻子是钩着的，他看人“很痛”，盯着咱们看，咱们就快快地逃避。他的眼睛对着人的时分会让对方感觉痛。我传闻，曾经的东巴会打人，我爷爷尽管历来没打过人，可是当他的眼睛盯在你身上的时分，你会有好痛好痛的感觉。

我活到60岁，感觉2011年从北京回来后写的东巴文才挨近我爷爷的书法。当然，他对咱们的教育也有欠好的当地，他是个懒散的人。他说：“牛马不要喂，在永宁土司的脚下做大众不要狠狠地赚钱，够吃就得了。”

一个人做了东巴，就要规规则矩的，不要偏左或偏右。爷爷对我的教育便是僵死的东西，呆板便是他的教育方法。

去北京我特别快乐！从北京回来后我历来没生过病，没有伤风，没有拉肚子，曾经这些病都会得，现在没有了。人的心境一旦好了，这些病痛就没了。人的心境应该好，心境好了，人的身体也一同好了。画图也好，写字也好，人心境安靖的时分会做得好，心境一旦坐卧不安，写出来、画出来的都不可。我活到60岁，从北京回来，感觉自己提高了一步，由于我到过北京，这是了不起的，之后安下心来写的经文挨近我爷爷的水平。

有东巴文明的当地吃饭才香

学东巴要拜师。叔叔算了个适宜的日子，我拜叔叔为师学东巴。入门的时分，叔叔念《降威灵》，我那个时分心里没有什么感触。其时跟我一同学东巴的还有杨给苴、阿泽里，后来杨布里也来一同学。咱们白日干活，下午六七点的时分，每个人拿着一把松明会集到我家里听叔叔讲。那时分只要松明，没有电灯、电视机、手机，什么都没有。咱们点着松明，坐在火塘边。叔叔一边教一边讲故事，讲经文的意思是什么，故事是什么，这个字应该念什么。

叔叔比较严峻，咱们在叔叔面前不敢闹，见到他都不敢说话，叔叔怎样教咱们就怎样做。咱们年岁小，比较贪玩，他教起来比较费劲。他往常不会打咱们，没醉酒的时分很温文。假如正好遇到他喝醉了，咱们贪玩欠好好念经文，欠好好敲鼓，他就会谩骂，用扎经文的牛皮当鞭子打咱们，咱们都被叔叔用牛皮鞭子抽过好几次。

我一向跟着叔叔学东巴到21岁，感觉有些不甘愿了。其时村里跟我同龄的都外出打工赚钱了，他们都很无拘无束。咱们在家里整天学东巴，好像是爸爸妈妈给咱们压下来的责任相同，不听爸爸妈妈的话也不可，感觉有点冤枉。所以，我跟着哥哥到木里耳泽金矿去打工了，在那里打了三年工。我跟着湖南的老板在矿洞里打金矿，那里日子条件特别差，日子用品、机器都是用牲口驮上去的。那里海拔4000多米，气候欠好，一般的人做不了。其时一个工是20元，一个月才600元。我在那里打工三年挣了三万多块钱。家里经济条件欠好，不打工不可，有必要挣茶钱、盐巴钱来保持日子。

在外打工的时分，我没有想村里东巴的作业，就只想着赚钱。其时在家的东巴还有杨多吉厚实教师、杨格果与两个师弟杨给苴和阿泽里，杨格果跟杨多吉厚实教师是堂兄弟。那时石家只要我叔叔一个东巴，在村里他的应达特别多，他一个人忙不过来。那时没有电话，叔叔用东巴文写了一张纸条寄给我，叫我回来帮他。叔叔的纸条上说：“假如每个人都不传承的话，咱们这种民族的文明就没有了。假如咱们没有文明了，就像没有魂灵相同，吃饭饭不香，赶快回来。”

看到叔叔的信时，我心里比较别扭，不想回来。由于其时的社会风气便是赚钱榜首，谁有钱谁便是大哥。咱们整天在家里是挣不到钱的。可我想起我爸爸妈妈跟我说过：“钱不是持久的问题，能学的话学点身手。要把自己的文明传承下去，才算是一个真实的男子汉。”我哥哥其时也在场，他说：“那你就回去吧，不要孤负了咱们的期望。”他就这样把我催回来了，我没有让步的地步。我去木里之前学了大消灾典礼，回来后再学的超度典礼。

曾经丽江的东巴特别多，他们兴旺了今后，文明风俗跟着年代消化掉了。假如油米村的东巴文明不施行其他办法，照这样开展下去，必定会天然而然地消失。至于咱们能采纳什么样的办法，这个说不准，只能看命运，看老天怎样组织就怎样来，顺其天然吧。

现在咱们就期望其他民族能多了解一点东巴文明，这样对文明的生计或许会有协助。令咱们感到很欣喜的是，有人开端爱惜东巴文明。了解东巴文明的人越多，这种文明就越不会轻易地消亡。

再苦也要把东巴做下去

其实我原先不想学东巴，是父亲逼迫我学的。咱们学东巴要算八字和属相，也有人不适宜。父亲看我的八字和属相是合的，所以让我学东巴。我还有个哥哥阿博布（1967—1992年），他大我12岁，但他26岁时就不在了。曾经儿女多，咱们都很辛苦。白日要去放牛放羊干活，晚上要去下边背水，自己去推磨，那时没有机器。到了十一二点才吃晚饭，九点我就睡着了，吃晚饭时父亲才拉我起来，叫我念东巴经，我不想起来，那时分年岁太小了。

我学东巴时，爸爸妈妈特别快乐。

2007年阴历二月初咱们开端跟石玉吓师父学东巴舞，学了大约一个星期，我父亲年岁大了，那时他有点瘫，脚走不起了，我就跟石玉吓师父学。我和杨布里、石玛宁、杨给苴四个一同学的。咱们去松林坪子那儿，每人带一只公鸡、一点酒和食物，到了就烧一笼香，烧完香才干学舞。其时师父有点病了，身体不太好。鼠舞、凤凰舞和其他神灵的舞咱们悉数学了，他说今后要天天操练，不操练就会忘掉。

做东巴给家庭和日子带来了许多压力，没有人支撑的话，真的做不了。东巴是真的苦。假如家里有劳力，有支撑的人仍是能够的，没有支撑的人就有点麻烦了。一般都是亲属支撑，有时需求钱就帮找点钱。现在是经济社会，什么都需求钱，我的亲属都是支撑我的，否则的话咱们家有点困难。我修房子是蛇年，房子建好后我也病了，爸爸妈妈身体都欠好，看病的钱仍是向我姐姐、我老婆娘家、我哥哥这些亲属借的，上一年把借的钱都还了。

我2003年成婚，是出去打工的时分爸爸妈妈帮我找的目标，我就赞同了。我老婆杨嘎土很支撑我做东巴，不会诉苦。其实做东巴的老婆仍是有点动火的，每个东巴的老婆都不简单。咱们一年根本上有三四个月是在帮人家，新年这一两个月没有时刻做家里的作业，都是我老婆做，有时需求男人帮助做的活，她也自己做。咱们两个现在轮番出去打一年工，本年她出去，下一年换我。

做一个东巴压力很大，有自己的家、自己的担负，由于典礼悉数都是咱们做。人不会没有压力，仅仅巨细不同罢了。不论自己有没有作业，有典礼我就要去。有时日子选好了，我伤风了，不去也不成，要自己去做。曾经东巴只管做典礼，其他的作业悉数是香灯师担任，东巴的帮手是固定的。我在村里干的时分，训练阿绍龙当香灯师。现在的人有些不明白规则，做典礼的时分，他们不明白得组织预备，会有点动火。

学东巴对我的影响挺大。咱们的经文是教育人做好事的，像咱们小时分学雷锋相同。我想东巴失传也说不定。在丽江东巴文明研讨院时，他们也说不要失传，但说是这样说。有一个布落村的东巴，他说他发动了乡民来学东巴，他来收学徒，但没有人乐意学。由于东巴在经济这方面仍是有点困难，现在每个人都想要钱，都想过得好。我计划今后让我的两个儿子阿多吉厚实和阿次仁多吉先去上学，假如他们上学得不到作业，就再问他们愿不乐意学东巴，假如乐意就教给他们。

我会一向做东巴的，我从小就学了东巴，不论在哪里都会做下去，这是咱们的一种崇奉，你信了就有必要信。文明是不能丢的，但有些人是真的不想学，我学到现在现已不烦了，再苦也要做，横竖我一辈子都要做下去。假如国家支撑东巴的话，东巴文明必定会传下去。村子里东巴越多越好，悉数都学，相互都有照料，就比较轻松，假如只要几个人是不可的。

文明消失是一种罪行

2019年我大哥石文君逝世了，他的道场是我掌管的，我哭得很哀痛，这次道场是我回忆最深入的了。我是大哥最大的学徒，从那之后，我便是道场上的总管，曾经大哥会给我点拨，现在没有人给我点拨了。我栗六庸才的，有点担260心。有时分，我自己都还一知半解，侠武想要通晓很不简单。咱们村拜过师父的杨光次和石阿鲁，学的侠武都还不全面。他们还要持续跟着我学习，大哥的学徒又变成我的学徒了。

2019年我做了三个道场，两个在油米，一个在加泽，仍是顺畅的。在加泽的那个道场送走的人比我小4岁，因患高血压逝世的。那个道场上杀了两端牛，应达女儿牵一头，儿子牵一头，杀牛便是有必要款待客人一顿饭的意思了。我这个人是送了许多人了。

现在我也老了，年岁大了。上一年海螺还吹得很好，本年吹海螺的时分气有些跟不上了。我以为咱们村有必要有七八个侠武才对。学侠武的人喉咙有必要好一点，不只要会唱，声响也要洪亮。现在读过书的年青人记忆好，学过汉文再来学侠武是比较简单的，还能够把侠武写成文字。用手机先把侠武的歌给录下来，再渐渐学。不过现在年青人便是没有时刻，他们需求供养学生和照料家庭，都去打工了。并且有些年青人连咱们本民族的话都说不全了，还爱唱流行歌曲，我说：“你们要唱的话，咱们的民族歌曲你们学一学。”我期望咱们这边的年青人多多地来学，有必要是年青人来学习，才干传承侠武，这样侠武文明才不会失传。文明消失是一种罪行。

咱们这个民族有一整套的侠武规程，是用在道场（白事）上的。在道场上，东巴和侠武是相互配合的。你中有我，我中有你，严密相连。东巴念的是经，咱们唱的是歌，跳的是舞蹈。咱们是武将，武将便是要压倒魔鬼，跟着东巴一同来名列前茅魔鬼。侠武和东巴一定要相互配合，东巴念到什么时分，咱们侠武就要唱到、跳到什么时分。学习侠武文明有必要知道东巴文明。东巴和侠武是严密联系在一同的。

我做侠武22年了，我以为东巴文明对人有一种束缚效果，对人有一种教育效果，你学懂了，你理解了，就像法令相同，懂了的人就不会糊弄。侠武是咱们本民族的文明，学习侠武是一种修炼，咱们自己的性情也豁然起来了，这是咱们文明的影响。

东巴要传承，侠武也要传承，一代一代地传承到今日。清华大学赵丽明教师说得很好，她说：“在油米村，东巴文明还在传承着，还在看护，还在开展。”我也这样期望，要多多的年青人来学侠武，把这个传承下去。

本文摘编自：东巴文明三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