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大兆：故土是百看不厌的

“举头望明月，垂头思故土”，中秋带给我国人思乡集会、人月两圆的文明意象。

对温州人来说，中秋也是一年中最为重要的节日。月是故土明，在外温州人常常将对家园的热爱在笔下表达：

在游子心中，故土是马星野诗中的“拜赐莼鲈乡味长，雁山瓯海土生香。眼前点点思亲泪，欲试鱼生未忍尝”；

是南怀瑾给同乡信中的“醉轻浮世事，老怀故土人”；

是琦君笔下的“故土啊，我怎忍想到你，又怎能不想你。且让我暂时再在梦里寻找你，藉以重温儿时温馨的日子吧！”

……

时近中秋，三十六坊君选取系列温籍名家的思乡文章，带你走进他们笔下的故园乡愁。

梦绕瓯江旦暮求

人，往往是简单怀旧的，中外古今，概莫能外。古人有诗曰：情面重怀土，穷达岂异心。俄罗斯巨大作家高尔基也写过：爱情倾向于曩昔，而沉着却化身于未来。

一个人在故土父老的面前是无所遁形的，而我的前史在温州能够说是一本揭露的书。故土一位宅心仁厚的妇人——我最亲爱的母亲给了我生命；而在我个人爱情最苦楚的时分，鹿城一位纯情的少女献给我坚贞的爱情，使我感受到家庭的温馨。

梧田水乡旧影

我是抗战前出走的，幼年时在温州近郊梧田乡间读初小。春天，当燕子南归，呢喃地叫着在屋梁上筑巢时，郊野里，小河滨，各色野花盛开了。早晨，咱们背着书包上学，一路上是放风筝的孩子，林林总总的风筝迎着春风飘扬在空中。

夏夜，天空像是一个倒悬的蓝色大海，衬托着一轮洁白的皓月，和风悄悄吹过，捎来了远处弹词演员的琴声和鸭船咿咿呀呀的桨声。

秋日，在河里捞残落的荷花，在田埂旁挖泥鳅和小蟹，嚼着煮好的香馥馥菱角，爬上树摘刚熟的蜜柚。

冬晨，睡醒后，躺在被窝里懒床，数着拂晓的阳光把百格窗的窗纸一格一格地照透……

府前街世界书屋与周德民医院等被日军摧毁局面

但是，夸姣的幼年还没过多久，日本侵略军攻占了温州。看着日本兵持抢胡作非为，又目睹机翼涂着膏药旗的日军军机朝温州投入燃烧弹，残杀故土公民，仇视的种子埋在了童心深处。

一九四四年温州二次沦亡，我随家人坐舴艋舟逃离到温州山区文成县龙川镇，就读于其时浙江第三暂时中学子弟小学。次年儿童节，教师教咱们唱《八百壮士》歌，当唱到“我国不会亡，我国不会亡……”时，同学们个个眼睛都红了……

抗战成功时，我在温州市闻名的三希小学读高小，男同学演戏《周处除三害》，操琴的是今日还在台湾的王祝南教师，女同学跳的歌舞是“天上小鸟飞……”那愉快的旋律和夸姣的歌声，使我至今难忘。而特别难忘的是正直的王晓梅校长，他给咱们以爱中华民族，做纯粹少年的教训，可谓铭心刻骨。半个世纪已过，不敢有违师训。

一九五五年，新我国的黄金时代，在长城表里，大江南北，处处响着《歌唱祖国》《咱们要和时刻赛跑》的歌声中，我由北京回来故土温州节俭中学读书。校园设在背靠青山，绿水盘绕的梵衲寺里。山涧清泉，树头初日，莘莘学子，琅琅书声。每天黄昏的文体活动时刻，男女同学一齐欢欣鼓舞，歌声泛动在晴朗的天空。

籀园图书馆内部

温州，不光是风光秀丽的鱼米之乡，并且是文明之邦。商务印书馆抗战前全国仅几处有分馆，温州就有一个，端赖郑振铎先生乃半个温州人也。我的文明知识，全赖其时进城先坐小人书书摊，后进留念清末朴学宗师、温籍大学者孙诒让的籀园图书馆，再逛府前街书店打下的根底。在读了一年瓯海中学和一年广州中山大学附中后，我就脱离家门，足不出户，漂洋过海，不论做工习农，粉墨登台，仍是教坛授业，以致于今搞新闻作业，能够讲，一切都是故土所给予。

我年轻时鲁莽，故土父老兄弟对我却十分保护与宽恕。记住一个夏天黄昏，我骑自行车在瓯江边的朔门撞倒一位中年人，我急速扶起他说：“对不住，对不住！”对方看了看我，并未非难，却摇摇头说：“你今日撞了我两次了，今后要当心啊！”

我正觉得古怪，他接着说：“早晨在蒲鞋市，也是你在电灯柱旁撞倒我的。”

我一回想，真有其事，羞愧得问心有愧。故土兄弟对我如此宽厚，使我常常忆及，往往会笑出泪来。

我所敬重的亦师亦长的温州市政协主席陈国钧先生曾问我：“大兆，你为什么在温州市每次说话都会哭？”我回答说：“那不是哭，而是流泪，由于我每回温州，爱情上就翻江倒海，常感微躯难报故土父老的无限恩惠！”

1937年，谢稚柳、黄君璧、于非闇、方介堪、张大千、张玉麟在雁荡铁城嶂合影。

是的，文成龙川幽香的山茶，温州梧田香甜的柑橘和杨梅，洞头岛的龟脚（台湾叫“佛手蛤”），灵昆的蝤蠓（香港称“青蟹”），雁荡山宏伟的铁城障，江心屿多情斑驳的晚霞……这一切幼年、故土的种种，是如此深深地留在我的心里。

在海外日子了十多年了，我发觉不论在香港、台湾、新加坡，仍是欧美、中东，散落在世界各地的数十万温州游子，没有一个人，不对美丽的故土怀着深深的爱情和无限的留恋。

记住一九八六年我拜访欧洲时，在荷兰一个出“菲利浦”音响产品的美丽小城作客，住在一位既是同乡又是亲属和学生的华裔家中，我问他读小学的大男孩，想不想回温州？孩子仰起头来回答说：“真想走归！真想外婆、舅舅、阿姨！”我问：“荷兰不是很好吗？”孩子说：“这儿只要复活节、圣诞节和同学庆祝生日的集会。温州春节热烈，还有清明吃米饼、端阳吃粽子、看龙舟竞赛、八月十五赏月、冬节吃汤圆……”

近年来，旅居海外和港台的温州人，正注视着改革开放以来故特产生的巨大改变，每当碰头，都要探问温州状况，并且渴盼着提前回乡省亲。咱们配偶都是喝瓯江水长大的，则更日夜期望夫妻双双把家回。

温州人像油菜籽，散落到哪里都会生根、开花、成果。日子在世界各地的温州人，靠着自己聪明的大脑和勤劳的双手发家。在香港，男的胼手胝足，拼命苦干，打下作业的根底；女的省吃省用，节俭持家，相夫教子，合作老公树立作业。不论老一辈仍是新一代，在自己休养生息的一起，也总期望能为故土的开展奉献一份力气。

在台湾，温州人相同也十分思念故土。台湾被称为“国宝级”的作家琦君女士的三十多本书中，就有专门写温州和温州人的，例如《烟愁》《红纱灯》《母心似天空》等等。文章中有许多地方乃至用温州方言直写，例如“晒晒暖”“爽相爽”“天光早”之类。她还引证母亲年轻时在温州乡村唱的民歌：“阿姐埠头洗脚纱，脚纱飘起水花花……”

温州鱼生

台湾新闻界元老，曾任台湾《中央日报》社长、“中央社”董事长的马星野先生，在收到岛内同乡南怀瑾先生赠送的特产鱼生——一种腌制的小带鱼仔时，曾宣布过一首题为《思亲》的诗，就愈加感人肺腑：“拜赐鲈莼乡味长，雁山瓯海土生香。眼前滴滴思亲泪，欲试鱼生不忍尝。”

台湾《我国时报》在配岛内政要夫人穿旗袍的彩色相片，介绍我国旗袍之美时，也透露了蒋经国夫人等，长期以来穿的旗袍，都是台北的温州店东杨成贵亲手做的，可见温州人的心灵手巧。

雁荡山

现在，温州及温州经济格式已名扬全球，温州的一举一动，有时在港澳台和世界各国，当天就会见报。《香港》明报在系列报导我国十四个开放城市时，简直用一个半版配相片介绍了温州。其间一个标题是：“雁荡山比美瑞士，大排档焚膏继晷。”

外国通讯社拍发的温州一位少女骑自行车上街的相片，香港许多报纸都刊登了，人人争看温州小姐，说长得美丽又装扮入时。

上述种种关于温州的报导，使海表里的同乡，骄傲之感油但是生。

近年自改革开放以来，温州的相貌更是产生了巨大的改变，瓯江大桥、楠溪江大桥、飞云江大桥相继建成了，海外同乡们奔走相告。一九八七年十二月，我应邀参加了温州——香港客货班轮的通航仪式，披荆斩棘，驶向香港。其时振作的心境难以言喻，只记住一位返温省亲的老台胞激动地在船上说：“前史将记住这一天！”

故土是百看不厌的。十年来，我简直每年总会回去一二次，往复温州不论搭船坐车，不光累人，并且费时，对作业节奏快、时刻又名贵的香港人，总觉得不行便利。

温州机场

上一年四月返温，得知机场已建成，只待通航，端的高兴莫名。观赏温州机场时，只见它犹如一只海鸥，跑道恰如它的两翼，导航塔犹如海鸥高扬的头，候机楼也好过国内不少机场。

六月，由香港直拨世界电话到温州，香港电话公司的女接线生告诉我：温州电话已增至六位号码了，前面要加“二”。原来如此，难怪我拨不通，开展之快，出其不意，令人振作。

瓯江晨曦邵度拍摄

七月下旬，我平生头一次坐飞机回故土。由上海一起飞，我就紧贴在机舱窗口，一向看着江河、丘陵、郊野快速掠过。待飞机进入瓯江上空，平稳地降落在温州机场，我不由浑身振作得颤栗。总算比及这美好的一天啦！

九月下旬，参加完温州市海外三胞联谊会回来香港，不到两个月，香港报纸转登了中通社于十一月十五日自北京宣布的音讯，国务院正式同意兴修温州至金华的铁路了，并且是全国首条中外合资的铁路，真是喜事连连，眼花缭乱。

记住七月初通航前夕，温州旅港同乡会决定在香港《文汇报》刊登套红道贺广告，理事长黄崇川先生和我一起拟定了内容：

百年大业温州起飞，

鹿城儿女笑溢香江。

这确实表达了旅港温籍同乡的振作心境。

故土，您真的变了！从当时日军侵吞温州，到今日耸峙在巨大祖国的东方，从旧日的舴蜢舟、轮船、轿车到含辛茹苦建成的温州机场；从拔地而起的工商银行大厦到龙湾工业开发区的工厂树立。这一切证明故土六百六十万父老兄弟姊妹们是无所不能的，他们以血汗浇成了今日雨后春笋最美最红的山茶花！

温州，我最亲爱的故土，请让我借用元曲《诵新月》来表达我对您的热情，对您的留恋：

我初三看你眉儿尖，

初八看你眉弯弯，

十五看你庞儿圆，

这等等都只在今宵前后！

（本文原刊《温州日报》一九九〇年九月十五日，选自《最深的乡愁：来自台湾和温州的陈述》，台海出版社二〇〇五年版）

王大兆（1935-2006），温州市区人。曾担任香港《文汇报》“台湾版”主编、温州旅港同乡会副理事长，著有《最深的乡愁：来自台湾和温州的陈述》。

来历：温州三十六坊

原标题：王大兆：故土是百看不厌的